山路彎彎

路

走了一半

在轉彎處坐下來

看一看，一望無際的藍

再看一看

炊煙裊裊的人間

來自春天的河水

流經辛苦勞作的人們

麥穗

已經離開了土地

鳥兒也是

而冬天的雪

已在來的路上

安靜寂寥的山坡上

蒲公英還在開

那幾顆小小的金色太陽

在黃昏時分升起

讓我暫時忘記時間逝去的

憂傷

四月清明

他低頭走路

窄小的田埂如他一般沉默

還要再爬一個山坡——

田埂遙遙指引著

他撿起被風吹斷的枯枝

一蓬蓬的枯草里

青草的嫩芽

將要在風中戰栗

還要再捧一抔田野里的土

他的手剛垂下去

就碰到草尖和風聲

還有

落在四月里的雨

一棵梨樹

他守著屋前的那棵梨樹

留住最后一個梨子

等我回到老屋

他親手摘下那個

黃澄澄的梨子

放到我的手心

該如何想象——

那些風雨交加的夜晚

躲在暗處的蟲豸

孩童們艷羨的目光

以及一個掛在枝頭的

真正熟透了的梨子

該有多甜——

那金黃色的梨子

香甜多汁的果肉

從此

那香甜

浸潤

我的一生

在藥草臺

越向南

越靠近寒冷和雪

卻仍然要向南走

像一只飛鳥飛越高山

在穿越遼闊的藍和空曠之后

尋找一處

棲息之所

起初，一切都是未知

有松果從樹上墜落

像分針淹沒在時間的河流

沒等我們離開

泥土中

開始孕育

郁郁蔥蔥的心思

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落下來

葉子是明亮的

雪是明亮的

我們也是明亮的

在這個午后

越來越靠近春天

想念一條河流

我想念一條河流

河水漫過沙灘

漫過你

青草開始綠了

那些陷入河沙里的腳印

就要被人們漸漸遺忘

我在黑夜里出生

你在白晝到來之前離去

從此蘆花一般的落雪

白茫茫的

卻總是白得不夠

河流

就要遠走他鄉

那些浪花一般

涌來的白發

讓黑夜變得更黑

河水流過我的眼睛

你在哪里啊

被我稱為父親的那個人

桃花開了

我這只蝴蝶

想你的時候就開了

和花朵擠在一起

像桃花那般紅

又像桃花那般白

我在屋前

在院落中央

在黃昏低低的暮色里

你從田野歸來

像另一只蝴蝶

飛進小小的院落

來看桃花

又開了幾朵